第二卷 二十二,何德以格天 5-《千秋谁与度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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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九郎。”太后收拾好一案花叶,将双手在手炉捂热,挪到矮椅坐下:“来,到阿娘身边来。”

    待皇帝坐在她身前锦垫,取下他的幞头,柔声道:“好久不曾给我儿通发,手都生了。”

    赵构见母亲一反平日静淡超脱的慈爱模样,也不由地露出孺慕之情:“阿娘手巧,我幼时最喜拿着你打的宫绦,做的纸鸢到大哥处炫耀。”

    可惜记忆中那双纤美白皙的素手,因多年苦力变成那般的丑陋僵直。赵构心里,说不出的酸楚。

    “我被你阿爹冷落,连累你不被重视,好在你孝顺聪明,我心甚慰,后来国难,你慷慨请命与强敌交涉,阿娘当时,既为你的果敢与才干骄傲,又怕你就此被金庭扣押不归。”老太后忆及往事,眼眶不禁微微湿润。

    赵构伸手捻了捻自己肩头散开的苍苍白发,几许伤感,却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“后来我到北地,听闻你经历千难万险,在风雨飘摇中撑起赵氏江山,只恨不能插翅飞到你的身边,为你分忧解难。”老妇无奈地苦笑:“可待我回来,九郎已经不爱听阿娘唠叨了,阿娘的手,也再没有当初的灵巧好看了。”

    赵构的眼泪终于滑下,为母亲过去的耻辱和苦难,也为曾经怆惶飘零如丧家之犬的岁月。

    悄悄试去眼角水痕,沉沉地笑:“阿娘又瞎说,儿子每日早晚请安,便是喜欢听你的教诲。”

    太后轻轻地为儿子按揉头皮:“阿娘这一生,看过太多的争权夺利,宫廷倾轧,太多的血腥和眼泪,现在老了,便喜欢看些和趣与安乐。”

    “我赵氏身居天阙,为天下赋税所养,被人议论评说,原是顺理成章。君王四海为家,要容得下政见不合之臣,甚至心怀恶意的对手,才会常怀忧惧,谨慎自省,保江山社稷无虞。”

    她动我以情,晓我以理,无非是想让我放过周致深,赵构犹豫片刻,究竟意气难平:“周致深纵容小民妄议立储,羞侮君上,若不严厉处置,今后人人皆可爬到我的头上。”

    老太后摇头轻叹:“晨时刘婉仪来请安,说你要为珠瑶议门亲事,她绝食相抗。”言下之意,你连亲生女儿也管不住,却要周致深管住老百姓的嘴。

    “珠瑶已到议亲年纪,阿娘可有合意的人选?”赵构揣着明白装糊涂,借机转移开话题。

    “珠瑶的心事,我再找机会问她。”太后见他敷衍,不再转弯抹角绕圈子,单刀直入:“你与太师意欲如何处置周致深?”

    赵构避无可避,只好回复:“全族徙漳州。”他既支持岳氏,便去与岳飞家眷做邻居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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