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对决1-《落花时节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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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不要去爷爷、奶奶家住。我对长辈们都很失望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另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,你又不是超人。算了,我会忍忍外婆,反正我现在还得忍我们班主任,我忍啊忍啊就变成忍者神龟了,就更能忍了。”

    郝聿怀虽然很体贴,计划得很周到,可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无奈,让宁宥心疼。她虽然心里没底气,但竟然豪气地道:“走着瞧,你妈行的。”

    郝聿怀给个鬼脸,表示不信。宁宥只好讨好地道:“会有办法,不信,放学就亮给你看。”

    “我今天有跆拳道课,我自己会过去,完了自己回家,有地铁直达的。妈妈,你中午睡一觉吧,你都瘦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,你安排得很周到。灰灰,虽然最近家里接连出事,可你不仅自己应对得很好,还帮了我很多,你好像忽然长大了好多。妈妈想啊,你一定不会让这些事故打倒,你会把这些不快和波折当作经历,成为你成长的基石。爸爸坐牢,外婆和爷爷、奶奶不讲情理,老师打压,都是暂时的,虽然过程会很累,很苦,但只要有信心,我们就有能力站起来,走出去,往后能走得更好。你要……看开一些。”

    郝聿怀点点头,可随即还是落寞地道:“可成绩不好,什么都白搭。”

    看着无可奈何的儿子,宁宥早上再好的心情也给打得红消香残了。

    简敏敏睡得很晚,可人到中年,睡眠不佳,即使卧室有遮光帘严严实实地挡住光线,她还是在平常起床时间准时醒来,再也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保姆倒是很体贴地给她煲了燕窝,做了她最爱吃的豆沙包,而且还很知趣地等她开吃时就退出买菜去了。可简敏敏今天看着保姆的背影竟想挽留。但她终究没有出声,她有她的做人准则。于是,她一个人坐在巨大的餐桌旁,听自己的咀嚼声,无聊至极。

    终于,她忍不住对身边蹲着的两条狗说话了:“你们知道吗?我昨天骂我家老二的时候,我也想明白了。本来吧,张立新要是不出事,我虽然在集团挂了个名,可什么都捞不到,张立新连家用都不给我。现在呢,虽然欠一屁股债,可即使做最坏打算,让那个大流氓把我老厂地皮带房子都收了,我手里起码还有一间集团公司,怎么着都是个很值钱的壳子,值钱到有年轻帅哥来冲我发嗲,怎么着我都是赚了。我想啊,我一把年纪了,没血性了,要是运气好,能把工厂经营下去,虽然累点儿,但也好歹是门营生。可若是管不了,不如卖了,卖个好价钱,以后我们一家搬到大房子住去,有两个车库那种,你们俩也有更大院子可以溜达。这么一想,我什么顾忌都没了。大不了卖掉工厂,那我现在谁的脸色都不用看,只有他们求我,想从我手指缝里挖点儿好处去,没有我求他们的理儿。什么情况呢?我这辈子到今天,如今是我头顶没人,最没顾忌的时候,也是权势最大的时候。孩子们,我憋屈了一辈子啊,我能不趁今天这时候报仇雪恨吗?这是我最好的机会啊,怎么都不能带着一口黑血进棺材。谁想问我要好处,要么跪着求我,要么换,要么给我卖命,没二话。对不对,我的宝贝儿?”

    两条狗当然不会说话,只会用四只无辜的眼睛看着她。但简敏敏终于得以把憋在胸口的话说出来了,浑身轻松不少,亲热地摸着两条狗,胃口很好,饭量很大,且,眼睛里都是轻蔑。

    简敏敏自认是非常体贴的人,她懂得狗狗们天性好动,因此,她即使一个人吃饭好生寂寞,还是拍拍它们的脑袋,让它们自个儿玩去,不用陪着她,她又不是老太君。可是,一只狗狗跳走玩了会儿又折回来,在简敏敏腿上蹭了几下,然后趴在她脚面上坐下了。狗狗肚子里的温暖传递过来,让清凉了一早上的简敏敏鼻子酸酸的,顿时大为感慨:“我两个亲生的都还不如你们懂事啊。这么多年来,我为了他们能有爹、有妈、有个完整家庭,才会忍着张立新,张立新才有机会步步坐庄,逐渐坐大,把我赶出集团。我做出这么多的牺牲,他们却都不领情。甚至这几天我为了他们,辛辛苦苦冒着风险赶过去安排他们的未来,不让张立新的逃亡影响到他们,他们连我的一句话都不肯听,还埋怨我脾气坏,是我赶走张立新。我让大儿子放弃派对,晚上陪陪我,他脸色臭得跟探监一样。”

    简敏敏越说越委屈,没心思吃饭,将筷子扔了。她叹息着对另一只赶过来凝视着她的狗狗道:“哪像你们啊,你们对我什么都不图,只一味跟我好。本来我还想,我拼了老命也要把公司撑住,留给他们两个。可他们这么对我,我心冷啊,还拼个什么啊,谁待见我呢?谁领情呢?”

    简敏敏叹息着离开饭桌:“孩子们啊,你们要是能说话该多好。”可想了想,扭头再看看跟在后面的两条狗,她又摇头道:“你们要是能说人话,也会变没良心的,唉。”

    简敏敏一个人上楼去了,背影有点儿萧索。

    程可欣睡了个好觉。她不用担心考勤,想睡多久就睡多久,若不是醒来想到楼下还有个宁恕,她还想多赖会儿床呢。她一边下楼,一边寻找宁恕,总觉得满怀心事的宁恕不应该睡得比她久。果然,她很快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埋头写着什么的宁恕。

    “早。”程可欣站在楼梯上静默了会儿,压制住心中许多感慨,才开口很寻常地打声招呼,继续往下走。

    宁恕抬头一瞧,脸上才挂出笑容:“早。打搅了。”

    “客气。”程可欣走到宁恕面前,见他虽然穿着昨天的衣服,可衣服平整挺括,就像从衣柜里新拿出来的。若非衬衣衣袖上有一抹擦来的脏污,程可欣都快怀疑自己家里是不是藏有男士衬衣,让宁恕翻出来给穿了。她站在沙发后面,看一眼宁恕前面的纸片,笑道:“写密电呢?都是数字。”

    宁恕眼里,清晨的程可欣娇媚如挂着露珠的玫瑰,尤其是程可欣态度轻松自然,与之相处全无心理负担。因此,他也没站起来,只是慵懒地靠着沙发背扭头道:“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?我给我妈打个电话。她前不久换的号,我回忆快一个小时了,才优选出这几个号码。”

    程可欣毫不犹豫地拿手机给宁恕。宁恕稍微呆了一下,摇着手里的手机道:“没秘密吧?会不会不方便?”

    程可欣斜飞着丹凤眼笑道:“有秘密,但不担心。你要是对我有想法而对手机有探究欲呢,昨天这么丢份的时候就不会打电话给我。你脑袋里记住的,未必只有我的号码。你找我,一是因为你可巧记住了我的号码,二是因为我有这个能力,三是因为我是不很相干的圈外人,对不对啊?不用回答啦,不难为你,免得你心里感叹虎落平阳。”

    宁恕看着程可欣只是笑,既不否定,也不肯定,也是因为既没法否定,也没法肯定。

    程可欣扭头就走了:“煮面条去。甜的还是咸的?甜的是红糖面,咸的是榨菜面,只有两种选择,没得挑。”

    “咸的,谢谢。”说话时候,宁恕急不可待地拨通第一个号码。他赌气不想再给宁宥打电话,只能靠有限的记忆了。

    可是,所有号码打下来,都不是,有些号码还是空号或者不在服务区。宁恕的脸上挂满郁闷。他何尝不担心妈妈,他只是自顾不暇而已,宁宥真的非常冤枉他。

    程可欣煮完面条,探出脑袋看宁恕一眼:“吃吗?”

    宁恕忙走过去:“谢谢,跑到你这儿又是吃又是住的。你这儿附近有电信营业厅吗?呃……”

    程可欣一愣,过了会儿就想了起来:“对,你没带身份证,没法办。而且你昨天没带行驶证,幸好昨晚没遇到交警。今天接下去……你打算怎么办?”

    宁恕一时举箸茫然,总不能赖在程可欣香闺不走吧。可是出去,回妈妈家,或者找圈子里的朋友,他都很容易再被简敏敏盯上。

    程可欣见此,心软了,道:“我替你去酒店开个房间吧。”

    宁恕摇头:“谢谢,躲不是长远之计,要是只知道躲,我当初也不会选择回家了。等下请你送我去国税局,再麻烦你一次。”

    程可欣不知道宁恕去国税局干吗,但也没问,伸手从包里摸出皮夹递给宁恕:“要多少钱自己拿,不够我下去取,别客气,以后连本带利还我就是。”

    宁恕怔怔地看着程可欣,过了会儿,别过脸去,才说道:“我真羞愧。”

    程可欣抿嘴将钱包拍到宁恕面前,板着脸起身上楼了。宁恕这才能回头看着程可欣的背影,心里百感交集,但知道说什么都没用,这么聪明的人,骗不到。

    简宏成刚从餐厅吃完早餐出来,就接到国税局打来的电话。

    “简总,这事我没法帮你了。举报人宁恕过来说你们昨晚围攻他,打击报复他,闹得警察到他家把他带到派出所,他要求我们给他答复,你说怎么办?”

    简宏成一听,跳了起来:“他在你们局?”

    “对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我干的,这种节骨眼上我安抚他还来不及呢。我立刻过去找他面谈。对不起,请帮我稳住他。”

    简宏成不顾刚吃完饭,跑步回自己房间,穿好衣服就出门。他想给宁宥打个电话报备,可一想到她昨晚筋疲力尽地将困难打包托付给他,他也应承了下来,怎么好意思现在一有麻烦就去打搅她?他也想到简敏敏。不如让他们两个麻烦精自己去缠斗,他坐山观虎斗。可想来想去,他打算先与宁恕见个面再说。

    等见到助理,简宏成才想起来,宁恕所有证件、行李都在他手里,手机又让他摔了,大概是试图用此手段逼他送回行李。

    助理愤慨地道:“这人还有完没完?昨天放过他,今天又闹幺蛾子,打量我们拿他没办法是不是?也不想想我们为什么放过他,他还有脸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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