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危机-《落花时节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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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再说吧,大家都气消了再讨论这个问题。”可宁宥心里垂头丧气地想:算了,都是成年人,他们该知道后果。

    客厅里,宁蕙儿皱眉问儿子:“到底是谁?”

    宁恕心中早猜到是谁了,排除简家之后,还能有谁呢?而这等放鞭炮的下三烂招数,也是符合阿才哥的风格。但这个人寻仇,他更不肯跟妈妈说,只是摇头道:“不知道,我回头查出来。我今天还是搬出去住。”他看到楼下四个人拍拍手走了,这才走回屋里。而外面瞬时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“是简家吗?”

    宁恕犹豫了会儿,摇头,有点勉强地道:“可能不是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道:“那你更不用搬出去住了,连对手是谁都没法确定,谁知道是不是来找我的呢,你不能让我落单。你硬要搬走,我只好跟你走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是跟姐去上海吧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摇头,试着动弹了一下手脚,发觉不再僵硬了,就走去客卧敲门:“宥宥,帮我包馄饨。”

    宁宥在屋里若无其事地应一声:“哦,知道了。别进来,灰灰换裤子呢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皱眉点点头,都顾不上洗漱,先洗手做早餐。

    但宁宥从客卧出来,先将郝聿怀扔进客卫,自己进了主卫洗漱。别说是宁恕,连宁蕙儿都很不适应。以往在家务事领域里,宁宥从来是一呼百应的。而这回,宁宥窝在主卫里细细洗漱,细细护理自己的脸。等她出来,馄饨都已经包好下锅,第一锅已热气腾腾地上桌了。于是宁宥若无其事地接过妈妈手中的家伙,若无其事地道:“妈,你快去洗脸刷牙。灰灰,你牙齿刷几分钟?”

    “三分钟。”

    “good。洗手间的东西拿出来,地方腾给舅舅。桌上那碗馄饨你先吃,否则冷掉坨了。”

    “只有馄饨吗?只能吃个水饱。”

    “等外婆洗完脸给你拿别的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一直留意着宁宥的态度,却看出女儿的态度是好的,但眼睛压根儿不看她一眼,知道女儿在生气。可她自己也惊魂未定,没心情与宁宥讲和,一声不吭进了主卫。

    而宁宥也一直瞅着她妈的动静。一见妈妈进了主卧,传来主卫门关上的声音,她立刻关闭煤气,横过客厅,踢开阳台房的门,又紧紧关闭。她将吃了一惊的宁恕拖到阳台,关上玻璃门,才问:“放炮的到底是谁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你不是给简家打包票吗?”

    宁宥仔细辨认着宁恕脸上每一条表情肌,冷笑道:“不,你知道,而且你知道不是简家干的。”

    宁恕一早上已经脸面尽失,此时又被步步紧逼,怒道:“你想怎么样?把我扔下去让他们剁了你才满意?”

    宁宥只是轻蔑地一笑:“不,我没这么暴力。但爸爸害妈妈半辈子辛苦,我只希望你别学爸爸,害妈妈下半辈子依然辛苦,做事三思。”

    宁恕也冷笑:“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家务事,别让妈为你操心。”

    “幸好,郝青林出事以来,我劳烦的有同事、有同学,恰巧没有劳烦你。看来我选择正确。宁恕,我只要求你别学爸爸。”

    宁宥说完便走了。可她走出卧室门,见妈妈手里揪着毛巾就站在门口,满脸忧郁地看着她。她一笑,假做得意状,道:“我就说与简家无关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以为姐弟俩已经用从小一贯的方式私下解决问题,就认同地叹一声气:“要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后面跟出来的宁恕都来不及阻止,眼看着亲妈落入亲姐的圈套,瞪圆了眼睛。

    宁宥似笑非笑地在妈妈和弟弟之间看了一圈,道:“妈,没事。事情过去就过去了,怎么能外面一放鞭炮,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?”

    宁恕只得也笑嘻嘻地走出来,虽然脸上肌肉有些僵,但这点儿僵硬,郝聿怀是看不出来的。

    宁蕙儿看看儿子,看看女儿,总觉得有什么不对,但既然两个人都不再吵,她乐得装聋作哑,叹了声气,又回去主卫。宁宥冷笑,再横一眼宁恕,才去厨房煮馄饨。

    郝聿怀一直眼睛滴溜溜地看着,等宁恕走过来,他立刻将头埋进碗里吃馄饨。

    宁宥站在灶头,不禁心头酸溜溜地回想起最后一次搬家。那年她上高一,长得单薄的她还不如宁恕力气大。而宁恕读初一,正是郝聿怀主动往家里背十斤米的年龄。可那年妈妈只通知她搬家,觉得宁恕还小,不该做那么重的活儿。而其实早在爸爸去世后,比上初一的宁恕小很多的她,从小学二年级起,就已经几乎全面担负起家务,洗衣、做饭,从河里拎水回家等等,什么都做,包括照顾宁恕。当时她只觉得应当。她大弟弟三岁,理应多做家务,理应替一天到晚忙着挣钱养家的妈妈分担,今天才知,那是妈妈偏心,而宁恕是觉得理所当然。

    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家里挑着大梁是个角儿呢。宁宥不断苦笑。谁说往事如烟?

    郝聿怀拿着宁宥的手机过来:“妈,田叔叔电话,我给你接通了。”

    宁宥被唤醒,忍不住摸摸儿子的头顶,才接了电话:“你也这么早起?”

    “陈昕儿爸妈问我要找简宏成,我不懂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怎么处理,只好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正好,我也有问题要找你。”宁宥说话的时候,郝聿怀跑进屋里,拿来耳机替她装上,又帮她把手机装兜里,解放了她的双手。宁宥看着儿子眉开眼笑,气也顺了:“陈昕儿那事吧,你就推给他弟弟。你一个外人,怎么插手私事呢?像昨晚跑跑腿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做的。哟,你等等,我查一下未接来电……也有陈昕儿的呢。要不,我们统一口径?”

    “当然听你的。你有什么事要问?”

    “大清早我之所以没听见陈昕儿来电,是因为有一帮人拿着烟火冲着我们家放,已经点燃窗帘,幸好被我扑灭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工科生立功了,呵呵。谁故意找你们的碴儿?”

    “正要问你。宁恕得罪谁了?”

    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宁恕听见这话站住了,而已经坐到饭桌边的宁蕙儿更是盯着宁宥不放。宁宥背转身去,对住灶台,当没看见。

    田景野道:“我听简宏成说,他姐公司九千万元借款被他姐夫卷走背后,有宁恕那双看不见的手在操弄,是宁恕撺掇债主阿才哥借钱给简宏成姐夫。现在钱被简宏成姐夫卷走,债主阿才哥开始愁这钱收不回来吧,又可能觉得受了宁恕的骗,那种人最恨被人摆布。那债主吧,以前跟我一起坐过牢,是江湖人。早上放鞭炮的可能是他的人,我问问去。得到确信之前,你暂时别找宁恕算账。”

    宁宥挂掉手机,转回身看向宁恕,但什么都没说。田景野的准信还没来呢,她不打没准备的仗。但她心里明白,田景野的估计是对的,宁恕聪明反被聪明误,惹了不该惹的人。

    说到不该惹的人,宁宥想到周五晚上,简宏成意外约见她,警告她宁恕与江湖人士的紧密接触会很危险。当时简宏成也大略说了一下宁恕接触江湖人士的原因。但宁宥没想得太严重,她以为宁恕脑袋灵活,能错到哪儿去呢?现在与田景野说的凑一起再看,才知宁恕惹了很大很大的麻烦,一个案值九千万元的大麻烦。几乎可以不用等田景野的确信,她就能下结论了。

    说起来,简宏成真是够宽宏大量了。她不知不觉又欠下简宏成巨大的人情。

    宁蕙儿眼见着女儿与儿子之间虽无一言,气势却在无声中此消彼长。她心里清楚,对着女儿问:“究竟谁干的?”

    宁宥冲宁恕努努嘴:“问他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道:“你说不是一样啊?”

    宁宥这会儿不恼了,淡定地道:“怎么一样?”

    宁蕙儿皱眉:“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跟我说气话。”

    宁宥将手中勺子放下,依然平静地道:“妈,公平一点,闯祸的是他,撒谎的是他,现在不敢承认的依然是他。根源都是他,怎么反而怪挖掘事实真相的人力气使错了?你先弄清事实,再来追究我该不该这种态度吧。”宁宥说话时,眼睛轻蔑地看着宁恕。

    宁蕙儿怔怔地看着女儿,好一会儿,才叹道:“好吧,你既然没火气了,看来事情没什么大不了,不问了。”

    这时,宁恕终于抬起头来,但还是避开宁宥的目光:“妈,你去上海吧,今天这事才只是开始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一愣,却又是习惯性地看看女儿,试图寻求支持或者肯定。但此时宁宥反而低头了,什么暗示都不给她。宁蕙儿只得对儿子道:“我已经跟你说了,你越危险,我越要跟你在一起。但你得跟我说实情,别人家炸上门来了,我还什么都不知道。吃饭吧,回头你找时间慢慢跟我说。”

    宁宥硬是忍住了,什么都不说。她此时要是也劝说妈妈跟她去上海,妈妈肯定赌气地赌咒发誓要跟儿子在一起。妈妈把话,说得太死,以后改口就难。只是,宁宥对宁恕失望至极。

    妈妈的倾力倾心支持,对宁恕构成巨大的心理压力;而宁宥不再帮忙劝说妈妈去上海,把难题全然扔回给宁恕自己处理,宁恕也感受到身上压力加重;他抬头,却又能看到迷惘地扭头看来看去的外甥郝聿怀。可郝聿怀接触到宁恕的目光后,却一点儿都不迷惘了,只有鄙夷。宁恕的脸在外甥的鄙夷下红得越来越深沉。宁恕是个心高气傲的新贵,不愿做个窝囊废。他即使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,可还是对他妈妈道:“妈,你去上海,这儿的事只有我能应付,你在对我反而是累赘。等我处理完,不会很久,我开车去上海接你回家。”

    宁蕙儿却赌气道:“你妈在上海没房子,不去。”

    宁宥给噎得一口黑血吞进肚子里。可她是个忍惯了的人,至此,她反而冲宁恕微笑,直笑到宁恕感觉有异,扭头惊惶地看向她。宁宥才若无其事地收了儿子的饭碗,一边去厨房里洗,一边道:“卖油娘子水梳头,卖扇娘子手遮头。宁恕啊,你好歹是个卖房子的,啧啧,你有责任。”

    “够了,有完没完!”宁蕙儿一拍桌子,黑着脸推开吃了一半的饭碗,起身回去自己房间,将门重重摔上。

    宁宥只回头看一眼那门,随即看看一脸狼狈的宁恕,然后平静地继续洗碗,洗完到客房收拾了行李出来,将一个双肩包交给郝聿怀背着。她对宁恕道:“你能力强,皮实,能扛,不意味着全家都皮实。你现在回老家工作了,冲锋时要看看首尾,顾及家人这块短板。你快去跟妈解释,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宁恕黑着脸,都没看着宁宥,道:“我送送你。”

    宁宥看着屁股都没挪一下窝的宁恕,笑了,拉起自家儿子,也摔门而走。

    走出门外,宁宥就忍不住小心地对儿子道:“刚才的坏人会不会埋伏在楼道里?”她着实胆战心惊的。

    郝聿怀不禁紧紧握住妈妈的手,装作寻常似的继续往下走,道:“我们不回去,即使挨揍也不回。”

    宁宥意味深长地在拐弯处最后看一眼家门,坚决地应了个“对”,与儿子相依相偎地下楼。

    出租车上,田景野来电:“阿才哥承认这事是他干的,他说宁恕做人不地道,他拿宁恕当真心朋友,宁恕却利用他报仇。他说今天是给宁恕灌输个做人道理。我问他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对付宁恕,他说得看他听宁恕的怂恿放出去的那些钱会不会出危险。但我听说简宏成他姐的公司来了个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总经理,阿才哥的钱还真是面临风险。我看宁恕以后的日子悬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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