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颠倒整个世界,只为摆正你的倒影-《深海下的刺猬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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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的嘴巴被谁掰开了?

    这是在干什么?

    有陌生的气息靠近我的唇边——

    忽然,有人朝我的嘴巴里吹气……

    “咳咳——”

    一股又咸又涩的海水从我嘴里喷出,意识终于摆脱了混沌状态,我吃力地睁开了眼睛:“石井歌?你干吗?你……哭了?”

    石井歌双眼通红:“易薇!你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?”

    我赶紧解释:“我看涨潮了就想回沙滩,结果一不小心被一个浪头冲走了……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我尝试着动了动身子,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冷得僵硬了,幸亏有好心人把衣服借给我披着,我才不至于冻得瑟瑟发抖。

    石井歌抱着我走到阳光充足的沙滩上,才勉强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,好像刚刚劫后余生的人不是我,而是他一样。

    “我真是要被你吓死了。”石井歌说,“下次再也不带你来海边了。我是发现了,你应该是天生跟海水犯冲,那么浅的海边,一个浪头竟然把你给拍晕了,还好我学过人工呼吸急救措施,要不然你就真的去见上帝了……”

    听他这么一说,我忽然觉得自己简直丢死人了。

    我笑了两声:“说什么呢,这不是有你嘛。我一想到你肯定不会让我见上帝,就完全不担心啦。”

    石井歌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才回过神来:“不错啊,遭遇一回生死劫,你看看,你还会笑了,是不是生死关头想通了什么呀?”

    石井歌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,我却很认真地朝他点了点头:“嗯,想通了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?你确定你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半死不活了?”

    我哈哈一笑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真的,这些日子辛苦你了,我确定我不会再那样了,还保证以后都会健康生活,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!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啊,今天这个意外,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啊,免得人家笑话我。”

    石井歌也付之一笑:“哈,这你放心。”

    自从不慎落海一事之后,我认识到了生命的宝贵,决定不再虚度光阴。

    只是我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重新面对易茹和沈风海,所以我暂时没有过多地与沈风海接触,还是先把落下的课程补上再说。

    易茹仍旧跟沈风海同进同出,沈风海虽然拒绝了易茹的表白,但是仍旧如同小时候一样待她犹如妹妹一般。

    这让我放心不少。

    虽然还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学习,但我的状态已经不同于之前的昏昏沉沉、得过且过。

    石井歌偶尔还是会来看我,讲一讲他参加滑板比赛时的趣事,或者说一些依旧不好笑的段子。

    我会配合地笑一笑。

    石井歌有时候也会说:“易薇,我发现你没有以前的锐气了。”

    我笑,人哪里会来那么多所谓的锐气,那些嚣张的状态,只不过是初生牛犊时,什么也不懂,才会喜欢张牙舞爪。

    用易茹的话来说就是,我以前情商太低,才会干出那种事。

    石井歌表示,还是有点担心我。

    我摆摆手示意没必要。

    石井歌凑到我耳边说:“易薇,下周末是你的生日,来我家吧,给你庆祝一下。你也该和集体融合融合了,到时候叫上几个同学,可以吧?”

    我笑了笑,心想:以前还没这样过过生日,倒也不错,于是随意地道:“成,你看着安排吧。”

    石井歌打了个响指,右耳的黑色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他似乎很高兴:“好,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然后石井歌就走了,像是争分夺秒地要去想点子一样。

    不得不说,石井歌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好朋友。我的生命里除了易茹和沈风海之外,没想到还能迎来这么一个看似冷酷张狂、实则外冷内热的阳光男孩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我才自私地奢望,如果能与石井歌保持淡如水的君子之交,该有多好。

    很快就到了我生日当天。

    石井歌勒令我打扮得好看一点,我就挑出了之前易茹曾经夸赞过的一条裙子换上了。我鲜少穿裙子露面,以至于当我穿着那条天蓝色的长裙出现在石井歌家里的时候,石井歌盯着我打量了好久,才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:“吓我一跳,我还以为来了两个易茹呢。”

    我被他逗得也不由得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也对,他们分辨我和易茹的方式一般都是通过穿着:我爱穿裤装,易茹喜欢长裙。这下子我和易茹都穿着裙子出现,他们免不了要议论一番了。

    石井歌的家就在s市,他平时为了方便才在学校住宿的。他家房子很大,甚至还有个游泳池。他在家里为我开了一个派对,请了十五六个人,大多是我的大学同学,还有沈风海和易茹。

    气氛难得的热络,石井歌准备了不少糕点和酒水,外加放着愉快而舒缓的音乐,倒真有点小资格调。

    我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嘻嘻哈哈说笑,其间还在同学们的起哄下,跟石井歌跳了一段探戈,虽然一点也不专业,倒也像模像样。

    一时间也忘记了尴尬,抛却了烦恼,玩得很疯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,头有点昏昏沉沉的。

    我走出客厅,想去透透气。

    我一边参观着石井歌家里的景色,一边随意走着。他家是栋独立的小公寓,种了不少花花草草,看得出来,石井歌的父母是很热爱生活的人。

    也难怪,石井歌是独子,才能活得这么肆意潇洒。

    我不禁有些羡慕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家的小型游泳池旁边。

    一个落寞的、冰冷的、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。

    竟然是沈风海!

    我知道石井歌也邀请了沈风海来为我过生日,还奇怪刚刚在客厅一直没看到他,不想他竟然一个人躲在这里。

    我慢慢地向他走近。

    这才看到——沈风海的指间,竟然捏着一根烟!

    他没察觉到我,只顾着自己抽烟,娴熟的动作,吞吐的烟圈,简直让我看傻了眼!

    我愤怒地小跑上前,一手就抽掉了他的烟,二话不说狠狠地扔到地上,踩灭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时候学会的?”我暴躁地质问他,“你怎么能抽烟?”

    我无法相信,从前那个干净的男生,竟然会染上这样的陋习。

    以前他的身上只有清清爽爽的皂香,现在我一靠近他,就嗅出了他身上弥漫着的烟草气息。

    这样的沈风海,实在让我难以接受!

    “你说话啊!沈风海!”我大声呵斥着,“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?谁教你的?你必须戒掉!”

    沈风海终于淡然地抬头看向了我,冷漠一笑:“易薇,你躲了我这么久,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。”然后,他看着地上那一截被我踩灭的烟头,“大家都是成年人,你未免管得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——你未免管得太多了。

    这句话,是我从前的口头禅。

    以前沈风海总是会干涉我,想要改掉我的坏习惯,每当他赖在我身边时,我就会用这句话来针对他。

    没想到,时至今天,他竟然把这句话回敬给我了。

    我惊讶地摇头,几乎被他气得手指都颤抖了,我指着他,红着眼睛,难以置信地骂道:“你变了!你怎么能变!”

    “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!”沈风海用冷漠的句子回应着我,“你不是总对我说,让我别再管你了吗?现在我不会再干涉你任何事情了,易薇,你也别管我。”说完,他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“你敢!”我毫不客气地拦住他,“先不说别的,你必须把烟给我戒了!”

    沈风海像看小丑一样,轻蔑地看了我一眼,完全不理会我的阻拦,沉默地离开了。

    我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,不知该怎么办才好。

    为什么沈风海变成了这个样子?

    他是那么明亮干净,他应该是阳光下肆意奔跑的美好男生,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?

    是我害的吗?

    我任性地希望,谁都可以变,沧海变桑田,海枯或石烂,都无所谓,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。

    唯独他,不可以变。

    他是我记忆中难得的温暖和美好,怎能沦为黑暗的祭祀品?

    我心里难受得不行。

    待沈风海走开后,石井歌悄然来到了我的身边。

    他抱住了我,拍拍我的肩:“易薇,没事的。”

    我无奈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不经意地转过视线,却看到原来沈风海并没有走远,他只是靠在墙角处,远远地望着我。

    很显然,他一定看到了刚才石井歌抱着我安慰我的那一幕。

    我意识到,石井歌的动作过于亲密。

    我心中一颤,下意识地赶紧推开了石井歌。

    沈风海远远看到了,只是挑起嘴角,苦涩一笑,转过身,走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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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忽然觉得,面对这样的沈风海,我好无奈。

    踟蹰了很久,我最终回到客厅。

    吃了两块蛋糕后,易茹来到我身边。

    “姐。”她拉着我的手,“跟我出去一趟吧。”

    我疑惑地看着易茹:“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学校附近,就是你最爱吃的那家烤鸭店。”易茹神秘地笑笑,“我已经跟石井歌打过招呼了,你跟我走吧。”

    我莫名其妙,派对明明在石井歌家里举行,为什么现在又要去什么烤鸭店?

    易茹却并不容我解释,我很少看到她这么高兴,尤其是告白被拒之后的这段时间。

    见她坚持要带我走,我也就不再推三阻四,任由她拉着我上了出租车。

    一路绿灯,畅通无阻。

    易茹带我来到烤鸭店的一个小包厢里。

    我进入包厢的一瞬间,愣住了。

    竟然是……爸爸妈妈。

    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鸭肉料理,正中间摆着一个小蛋糕,蛋糕上插着几支还没来得及点燃的生日蜡烛。

    我瞬间就更咽了,整个人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而妈妈抬头看到了我,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,站起来朝我笑了笑,说话竟然还有点结巴,像是紧张似的:“来了啊?赶紧,赶紧坐下吧,我还想着,怕你再不来,一会儿这鸭肉就凉了呢……”

    看得出,妈妈在努力地与我搭话,这几乎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。

    爸爸也起身招呼我:“快过来呀,今天是你们姐妹俩的生日,你妈特意让易茹帮忙找个鸭肉做得好的饭馆,这不,给你点了一桌好吃的!这不是家里离你们大学远吗?怕在家做好了再坐火车带过来就不好吃了,不然,你妈还非得亲手做呢。”

   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我拼命咬着嘴唇,不想让眼泪掉下来,默不作声地在妈妈对面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们竟然来了……

    我的天,爸妈都已经快五十岁了,他们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在火车上颠簸那么久?我妈的腰腿还有毛病……

    他们竟然大老远地跑过来,为我和易茹过生日。

    细想自从元旦的时候我一怒之下离家出走,距今已经有九个月了,在这九个月里,我狠下心,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打给他们。

    而这对老人,却终于忍不住,跑到s市来看我了。

    我转过头,看了看易茹。

    易茹正一脸开心地望着我和妈妈。

    很显然,易茹一定费了不少力气才能说动爸妈原谅我,甚至对我改观,亲自来s市为我庆祝生日……

    我真的很惭愧。

    这样想来,和易茹相比,我自私又不懂事,真是枉为一个姐姐啊!

    “爸,妈……”我终于开口了,声音都是颤抖的,“对不起……还让你们来看我……”

    妈妈一听这话,竟然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:“薇薇,什么都别说了。你的事情,易茹一桩桩一件件跟我说了几天几夜。还有,她把你藏在房间的从小到大的荣誉证书都找出来摆在我面前,让我不得不承认,这么多年来,因为对你先入为主的偏见,我忽略了你所有的努力。你说得对,你和易茹都是我的孩子,我不应该因为易茹身体不好而责怪到你的头上,从而不管你做什么,都拿没有女孩儿样子来责怪你。退一万步讲,假如身体不好的那个人是你,我也会不好受的。尤其这几个月以来,你跟我们断了所有的联系,连暑假都没有回家,我才发现,我和你爸爸也会担心你的安危,也会记挂着你到底过得好不好。这些年,让你受委屈了,是妈妈对不起你,忽略了你,不信任你……你能原谅妈妈吗?”

    如果放在以前,我一定会在心里好好地衡量一番,毕竟是多年的隔阂,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开的。

    但是自从前段时间,我经过了那段黑暗沉沦,又遭遇了所谓的“沉海事故”之后,我好像一下子看开了许多,明白了许多。

    说到底,他们是我不可替代的家人,亲情的血脉是怎么也割舍不了的。不管以前怎么样,有些事情,只要一句话,真的就可以让所有的过往都如过眼云烟。

    所以此时此刻,他们所做的一切、所说的话,都深深地打动了我。

    “妈……”我轻轻唤了她一声,“是我该求你原谅我才对,那天……我不该和你顶撞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。”爸爸大手一摆,“不就是自家人吵了个架吗,搞得这么生分干吗?还原谅不原谅的。菜都凉了,赶紧吃吧,大老远跑来,我这肚子还饿着呢。”

    爸爸一向主外,负责赚钱,很少过问我们母女之间的事,这次他能陪着妈妈一起过来,也真是不容易。

    爸爸的话一出口,我们就都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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