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夜-《悍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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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庭院里有一棵参天的梧桐,于春日里冒着嫩绿的小叶子,大小绿影相叠下,一人内着雪白斜领上衣,外罩石青色大袖襕衫,眉目轩然,临风而立。

    容央一眼看去,心神微震。

    晨曦洒在树上,底下薄荫斑驳,褚怿站在光线明暗交界,一双眼亮如曜石,昨夜的醉态、懒态、痞态统统荡然无存,浑身只余一袭疏冷之气。

    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,亦如一棵凛然不可侵犯的、高贵的梧桐。

    容央蹙眉,别开眼。

    褚怿上前。

    主持事宜的礼赞官已在院外恭候,两人双双往外,默契地各不吭声,直至临近前厅礼堂,容央方道:“床上的事帕是将军弄的吗?”

    红绸交错的礼堂里,云鬓华服的文老太君已拄杖落座,一双细眯眯却亮晶晶的眼正朝这边寻来。

    褚怿敛眉,立刻反应过来身边人是故意的,心里一哂,平声道:“殿下那时睡得太沉,想来是累极了,臣也是不忍打扰。”

    容央本是成心捉弄,不想对方回得这样快而巧,非但无一丝赧然窘迫,字里行间还像在坐实他们昨夜确乎有过什么一样……

    登时就有些气恼:“倒是不知,将军是这般体贴之人。”

    褚怿眉目不动:“如今知,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容央:“……?

    !”

    震愕间,男人手掌在腰后轻轻一扶,容央一怔,被他揽入前厅。

    堂上,文老太君起身朝容央行礼,候立四周的一溜礼官仆人紧跟着跪拜。

    褚怿携容央由东侧上堂,在文老太君座前的蒲团上双双跪下。

    “孙儿给奶奶请安。”

    “孙媳给奶奶请安。”

    文老太君自是一番推让,目光自褚怿脸上一略后,立刻朝容央脸上定去。

    春风暖,春光媚,底下美人丹唇微翘,粲眸轻弯,浓密纤睫下,莹亮如有清波流转。

    文老太君定睛细看,忙弯腰扶人,口中不住“殿下美人”“殿下美人”地夸。

    哪里还是那日在褚怿面前百般嫌恶的模样?

    褚怿用余光淡淡看着。

    这时礼赞官捧着铺红绸的绘金漆盘把茶呈上,容央敬茶,太君笑纳,喝完后,立刻拉着容央喜滋滋入座。

    “我这孙儿啊,自小就是个不着调的,给他四叔带去那军营里厮混过后,更是放诞粗痞了,浑身上下,没半点世家公子该有的气度,要是哪里怠慢疏忽了殿下,还望多多包涵。”

    容央听得“放诞粗痞”、“怠慢疏忽”等词,深以为然,又想起刚刚在厅外的事,立刻道:“怎么会,刚刚将军还说,自今日起,我便会发现他有多体贴的。”

    褚怿眉峰一挑,立刻看过来。

    文老太君意外:“此话当真?”

    容央对上男人微冷的眼神,心中顿感一丝快意,笑道:“将军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,想来是假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褚怿眼瞬间一眯,文老太君又忙去看他,一副“你终于成材”的模样。

    褚怿勾唇,静静看回容央:“殿下可人,令人想不体贴也难。”

    容央小脸微红,眼神却不甘示弱,定定直视回去,心道:别的不怎么样,这张脸皮倒真是令人稀罕,不光好看,还如此的厚哪。

    文老太君看二人眉目传情,胸口热流阵阵,只觉先前那些化作泡影的重孙儿又开始重新向自己奔来,霎时欢欣不已,口灿莲花。

    祖孙三人言笑晏晏,甚是“和睦”地聊过一阵后,这敬茶的礼方是结束了。

    目送完两位新人,文老太君身心熨帖,碰巧那侯府里的喜婆也来了,遂决议一道回府。

    刚上马车,喜婆沉着脸把一样什物呈上来,文老太君此刻脑海里还是刚刚孙儿孙媳恩恩爱爱的模样,不曾留意喜婆的异样,只是欢欢喜喜地把那东西打开。

    一看,隐隐感觉有点不大对,搓搓眼,再挪至车窗边借着光细看。

    文老太君嘴唇绷直,那荡漾于满脸褶皱里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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